读于平《中国当代舞剧创作三论》

时间:2023年01月09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张继钢

高质量艺术评论不总是“揭短”,

而是帮读者看见作者的独特与作品的价值

——读于平《中国当代舞剧创作三论》

  最近读的书都很厚,黑格尔的《美学》一本比一本厚,这又收到一本更厚的书《中国当代舞剧创作三论》,所以,不得不借助台式书架了,谁曾想这本书比书架底托还厚……

  我一口气读完了“第一单元从《野斑马》到《千手观音》——张继钢大型舞剧创作述评”,跟着文字从旁观的角度看了一遍张继钢36年的创作旅程,过得真快,我们上世纪50至60年代出生的这一代人已进入老年,许多人再过几年就要70岁了……

  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基本差不多,我是1971年小学毕业后就到山西省歌舞剧团工作了,由于过去在红小兵宣传队养成的习惯,对诗歌、散文和舞蹈等各类创作一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我在舞蹈创作上的处女作是1976年与他人合作的双人舞《新猪倌》,那时我只有17岁,从那以后我的创作始终没有间断过。创作于我是主动行为,而不是年龄大了跳不动舞蹈以后的被动选择。“作品”质量不高,但数量颇丰:有2部短篇小说、3部电影剧本、上百首诗歌、十几篇散文、3部小舞剧和50多部舞蹈。然而真正使我崭露头角的,是1979年我与王秀芳老师合作的小舞剧《枫》。而后是1986年与王秀芳、向阳合作的双人舞《元宵夜》,再往后就是1987年的民歌舞蹈《黄河儿女情》了。

  总的看,我们这一代受益于三个方面:走上了艺术的道路;沐浴着老一辈艺术家的灿烂阳光;赶上了1978年开始的改革开放。

  我们的青少年时代,无忧无虑地被“散养”着,成天跟着“疯子”扬土,围着老师们活蹦乱跳开心至极!但我最留恋的是上世纪70至80年代度过的美好时光,我至今依然认为那一截特殊的岁月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艺术摇篮!生活贫瘠但精神富足,无忧无虑地栖居在诗意的大地上!

  由于精神气候使然,每一代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风采,我们的前辈,以吴晓邦先生、戴爱莲先生和贾作光先生为代表,他们从艺、做人基本上都是革命的浪漫主义风格,说他们是新中国舞蹈的先驱和奠基人当之无愧!

  那一辈老艺术家“民风”淳朴,是时代中的一个整体,共同守望着他们的精神家园。谁都想跳舞,一说就要动;谁都会跳舞,浑身都在舞。同时他们又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可以为一点小事吵个没完,性格简简单单,舞蹈明明亮亮,做事一丝不苟,跳起舞来舒舒展展,尤其那眉眉眼眼甚是好看!即便没有音乐和服装,光听嘴里哼唱的节奏和身上舞弄的韵律就能知道他们是哪个民族。《牧马舞》《马刀舞》《丰收歌》《洗衣歌》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和谐而完整的舞蹈时代!总体上也是一个“跳舞”的时代。他们热情善良、性格单纯、痴迷舞蹈、艺术明朗,可谓风光无限啊!整体上看那一代人,他们不是里程碑,而是巍峨耸立的纪念碑!

  我们这一代是他们“带大的”,基本上属于理想主义,接过红旗跟着他们唱“东方红”,刻苦练功认真效仿学“样板戏”,解放思想更新观念跳“迪斯科”,标新立异别开生面演“信天游”。在我们身上依稀可见老一辈艺术家们的遗风,作品中具有稳定的心灵归属感,在舞蹈图谱中不至于迷乱到识别不出自己是谁。执着、无畏、敏感、严谨,是这一代人的品性。这一代演员、编导、理论、教员创作热情空前高涨,形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总体上看是一个“创作”的时代。这一代是具有世界眼光的艺术家们,与其他领域的艺术家们比肩成林毫不逊色!

  如今,舞蹈在中国大地上方兴未艾,成千上万的舞者在当今世界也绝对是一道风景。写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要把丹纳在《艺术哲学》的一段话抄录在这里:“他(指古希腊人)在我们之前,我们跟在他的后面。他的文明没有建筑在我们的文明之上,而是我们的文明建筑在他的和别的几种文明之上。他住在底层,我们住在三楼或四楼。由此产生无数重要的后果,一个人住在地面上,所有的门户直接开向田野,另外一个人在一所现代的高楼上关在一些狭小的笼子里;差别之大莫过于这样两种生活了。这个对比可以用两句话说明: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精神境界是简单的,我们的生活和精神境界是复杂的。因此他们的艺术比我们的素朴;他们对于人的心灵与肉体所报的观念,给他们的作品提供材料……”

  虽然书里没有提到我任总导演的大型文艺晚会《为了正义与和平》,但我不会忘记,那个晚会名称是于平起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大型文艺晚会,这个剧名无论怎么掂量都是唯一的!

  《中国当代舞剧创作三论》视野宏大、气度伟岸、纵横交错、布局广阔。对每位具有代表性的创作者从人到作品分析评价都拿捏恰当。于平执着的治学精神和勤思善辩的理论修养令人钦佩。无论是在任何工作岗位,于平始终致力于中国舞剧这方沃土,默默耕耘、深情写作,没有夸夸其谈的概念狂欢,没有千篇一律的空洞赞美。让跨越两个世纪纷繁复杂的现当代中国舞剧,有了端庄的“理论归位”,给卓有成就的舞蹈先驱者、扛鼎者与后来者以时代尊严。

  许多年来,我隐隐约约觉得中国舞剧少了一个重要环节,其实这一环节是跨越不过去的,是需要补课的,那就是古典舞剧的创作。现在的很多舞剧之所以圈子很热、观众很冷就是“缺课”造成的。在这方面,把眼光放远一点问题会看得更清楚些,时间能解决一切问题,艺术作品包括舞剧作品归根结底还是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与于平相处几十年,“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于平的文章于我就像镜子,尽管语言委婉,我也能从中读出自己的不足。当然,于我来说,来自于平的赞美更是极其宝贵的,那是因为他的见地与众不同且言之有理!我觉得高质量的艺术评论不总是“揭短”,而是帮助人们看见作者的独特与作品的价值。

(编辑:张金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