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届平遥国际电影展海报

　　9月，第九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官方海报以“汇合点”为主题，将视觉中心聚焦于平遥电影宫的地标影厅“小城之春”，并在海报的右上角将位置图示与影展标志联合，更鲜明地突出了作为此届影展主题的“汇合点”：“以电影为纽带，来自全国的影迷和全世界的电影人在平遥汇合”。颇有意味的是，与影展的海报主题“汇合点”以及全国各地的影迷们把奔赴平遥国际影展作为一次旅程相似的是，这届影展入围的诸多影片中也包含着在旅途中汇合的主题，并且收获了观众的众多好评与热议。

　　影迷式“观光”：

　　影像作为一种“风景”

　　如果说看一部电影就是在一片陌生的土地和风景中旅行，那么观众自然就成为了“影像观光客”。当影迷们坐在银幕前的观众席上，事实上已经被动地坐上了“观光”的“大巴”，而导演则作为“导游”主动带领，给观众以风景。

　　在这个意义上，此届影展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首映单元”中的《旅途中的日子》（三宅唱执导），讲述了郁闷的韩国李编剧在日本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影像通过季节与风景的变换直接冲击着观众的视觉：夏篇沉静郁闷的大海和郁郁葱葱的林海，冬篇恬美寂静的雪山与光洁亮丽的小镇。显然，三宅唱想通过这部影片表达的是熟悉的日常会消磨感官，而旅行可以跳出习以为常的环境，以一种陌生的身份“重建日常”并恢复感官的知觉。影像可以作为另一种沟通方式传达那些难以用语言表达的东西。于是经由影像，三宅唱在电影内部找到了旅行的意义，在外部则为作为观光客的观众试图找到生活的意义提供了一种通道。另外，与“藏龙”单元一向“文艺”的选片风格极为“不搭”的是商业动作片《杀手#4》（林居英执导），影片将港风动作片和日本动漫融合，讲述了一位香港杀手“#4”前往日本执行任务，却误打误撞在途中与日本少女委托人相识相恋的故事。有意味的是，《杀手#4》由于地理迁移带来的语言沟通问题，与《旅途中的日子》用旅途来逃离语言构筑的囚笼形成了相同的问题，即当语言无法抵达目的后该怎么办？除上述影片外，在“从山西出发”单元中的《可可西里与我》（顾莹执导）同样使观众从观光客的视角观察可可西里这片美丽而又残酷的土地，并从视听层面表征了导演从“闯入”到获得归属的蜕变：镜头从凝视和记录野性的工具逐渐变成了人与自然进行对话的桥梁。

　　当影迷观看银幕时，随着场景的变换以及由此引发的故事变化也会使得观众站在旅客的角度去欣赏风景。在《旅途中的日子》中，很多观众只是在视觉上将夏日暴雨的海边与冬天飘雪的大山作为一种奇观，把《杀手#4》中的日本街道、《可可西里与我》中的荒漠作为一种风景去“观光”，而并没有将其与心理进行紧密联结的精神性再生产。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只有产生强烈心理共鸣的观影才是有意义的，单纯观光化的享受事物表层和作为陌生环境的电影节旅行同样会给影迷留下强烈的感受。

　　旅行与电影节：

　　乌托邦中的“弱关联”

　　本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特别合作伙伴之一由路易威登担任，于是我们得以在电影开始前的大银幕上一次次地看到路易威登的品牌宣传片《旅行的真谛》。而将这部宣传片纳入本届电影展的主题中，就会发现取景自山西大同的自然风光与古建筑，是作为旅途景点而搭建起的“观光者的叙事”，不期然地构成了日本当代小说家东浩纪作品中所体现的“在旅行中探寻检索词”的“弱关联”意味。

　　当平遥古城灯笼的光芒散射到露天影院的座椅，旅行与电影节这两个本不熟悉的活动，在这座古城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张力——前者是旅客有意识地想要改变平常的日子而去变换环境，后者则是电影人以光影搭建短期精神乌托邦为目的。电影节虽与旅行同样都是脱离日常的场域，但旅行只是触摸事物的表层，而电影节则是为了追求精神的深度联结。从这个意义上说，旅行与电影节的关联，从来不是唇齿相依的强关系，而是若有若无的“弱关联”。这种“弱”，体现在影迷们在旅途中以观光客的身份来到电影节，只有在观影和讨论影片时段才会回归影迷的身份，而在非观影时间影迷们只是在触摸电影节及其所在城市的表面：去电影院附近的咖啡店、餐厅打卡拍照，与偶遇的明星、影人合影，与其他影迷交流彼此对生活和艺术的感受及经验。显然，按照东浩纪的说法，“弱关联”是偶然性的世界，而这种偶然性的象征之一就是旅途。在本届影展的“影迷嘉年华”环节与观众见面的年度现象级动画电影《浪浪山小妖怪》，就是在取经的旅途中以一种偶然性建立起了几个小妖怪之间的羁绊。事实上，影迷们脱离自己的日常来到电影节何尝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偶然性中呢？

　　本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入围的众多影片给影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与观光客旅行只能带着照片回忆不同，看完一部得到精神共鸣的电影更像从一场真实的“震动”中抽离。于是当观众再听到这些地方时，不止于想起这些地区和国家的风景，还会想起每个故事中给他们留下印象的人物。这种风景背后的重量，正是影迷们在平遥之旅的银幕前汇合的深刻收获。平遥古城的砖瓦还会慢慢变老，但电影却永远年轻，而这座千年古城与新锐电影的故事，未来也还将继续。

　　（作者系山西大学文学院2025级硕士研究生）